HsinChu˙Ying

【源起】

這次很幸運接到雲門的邀請，有這份榮幸參觀雲門舞集2008新作《花語》在景美人權園區的排練；一開始在部落格上看到留言，還有點不敢相信－我不過是業餘的寫手，怎麼能受到如此禮遇？無論如何不想錯過難得的機會，近距離觀看我鍾愛數年的雲門，於是乎在陽光燦爛的週五，從新竹北上，下午一點到達雲門位於復興北路的辦公室。

｢《花語》是花甲老翁與花的對話。｣我從今年的春鬥2008開始就一直期待著。林懷民老師創作《花語》的動機是2007年，雲門在葡萄牙巡迴演出時，舞團行經古堡花園，眼簾映入滿地飄落的茶花，於是想起繁花盛開的青春年華；而這次由於農曆年時，雲門八里排練場大火，舞團轉移到新店景美人權園區暫居，於是在這充滿歷史意義的場域，猶如浴火重生的鳳凰，林懷民創作《水月》的前傳－《花語》，與生命對話，是對青春的讚嘆與歌詠，dancer的舞台生命很短，而極力壓縮的青春美好，最耀眼的光輝就是在舞台上綻放。



從定裝照就可看到色彩繽紛的美麗花瓣，這次的巡迴演出總共要用50萬片花瓣，都是由幾名技術部門的員工辛辛苦苦逐片剪成。雲門一直以來是深耕的，從細微處到呈現在觀眾眼前的光鮮美好，一步一腳印慢慢走來，上次八里大火，引發政府對文化創意產業的重視－但稍微接觸、了解的人便可得知，雲門看似獲得許多援助，其實不然，政府的法規並非完善，文化創意產業在台灣十分辛苦，不論是遺產保存或創意流轉，表演工作者無法為了藝術而藝術；然而，和其餘所有藝術團體相比，國際知名的雲門（而大家竟然忘記，雲門其實幫助台灣在國際舞台上舞出好大一片天）其實已是幸運的－即便這幸運在他國文化產業工作者眼中是多麼理所當然。

身在美麗島大審判的歷史場景裡，台灣景美人權園區營造出壯烈的歷史氛圍，想起雲門《薪傳》這支舞碼的首演日，正好就是中美斷交日，這支舞講述祖先渡海來台開墾的精神，首演日與歷史傷痕的呼應，是傷是痛也是咬牙苦撐的堅持；在這裡，表演藝術與文化和人文精神的對話，就從這個紀念性的場域開始。

【台灣景美人權園區】


參訪台灣景美人權園區是林懷民老師替我們安排的行程，他希望在我們參觀《花語》的排練與創作之前，先了解自己所處的歷史記憶；而緊湊的參觀導覽後，我以為，如果我不明白自己差點錯過甚麼，將會深深後悔。

這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貼近台灣的傷痛，過去所學讓我接觸一些台灣社會的掙扎與過去，但並不曾如此深刻的站在歷史場景裡，身邊的磚牆瓦塊都訴說著曾經的黑暗與痛楚，我們從簡學義建築師所設計的清水模建築開始，參觀了江南案時關押主犯的寓所，接著繞到集中押房－那是右翼法西斯主義的時代，軍國主義與匪諜的陰影穿插在人民的每日生活間，所有的罪都是軍法審判，嚴密的封鎖與隔離，秘密審判、奸細、叛國罪、戒嚴....第一次課本上的名詞如此真實。

參觀人權園區時，微暗的天空下起雨，推開押房厚實沉重的木門，我繞進幽暗的牢獄，望向僅有些許天光的鐵窗，嘗試體會美麗島人士絕望中所夾帶的希望。




倉促的一個小時，不及細細省思可見的所有歷史記憶，於是帶著惆悵到了禮堂－雲門暫借的排練所。

【雲門舞集排練場】

滿腦子亂亂的想法還來不及消化，我們就被帶到了雲門的排練場；毫無心理準備就見到林懷民老師，這時舞者正在休息，Amy解釋著：《花語》還在修改中，我們今天所見到的是雲門最真實、毫不遮掩的互動創作；排練時，我們席地坐在舞台邊上看著林懷民老師指導排舞，感受他的投入與熱情，彷彿真正的舞台演出就在眼前，燈光、服裝、音樂、動作與肢體...一個多小時間，不斷修改、排練與重複，舞者所擁有的必定是強韌的精神與肉體吧，動作看似隨意卻十分緊繃，我在場邊屏息著，不忘悄悄拿起相機，留下，這些汗水與青春。



我們這天參觀的是下半場的排練，如先前林懷民老師在新聞稿裡所說：｢下半場將走進夜晚，描繪花謝花落後的淒美。｣雖然可惜沒看見花瓣飛舞的燦爛，這次排練卻讓我無法移開目光（在這裡先賣點關子，不直接說下半場用了甚麼），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由馬友友詮釋，下半場的初始，我看見一支很美很耀眼的獨舞，肢體表情與音樂融合完美，高低起伏、抑揚頓挫，旋律就這樣遊走在舞者的舉手投足顧盼之間，那時，連呼吸聲我都覺得好美麗。

我把相機置放在地上，想從另外的角度觀察肢體的流動，而透過鏡頭，那波紋竟然是那麼緩慢，但力道卻出奇強硬，肌理緊繃得我以為就要滴出血來；下半場運用了一面鏡子，鏡子前的舞蹈，我們觀看這兩個平行空間，分享流動的時間，共舞時，舞者身體線條的連接性竟然沒有片刻分開過。



下半場終了，禮堂掌聲不絕，意猶未盡之外是滿滿的感恩，這次排練參觀，除見到與接觸林懷民老師之外，我見到數位從我開始看雲門便十分喜愛的舞者（如李靜君老師、周章佞老師等等），簡直是場奢侈的盛宴，配上大提琴的悠揚樂音，我在傾聽與經歷，一首很美很耀眼很真實很特殊的生命謳歌。

我好期待完整版的《花語》，也期待演出時，在現場真正感受一次舞蹈細訴的燦爛年華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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