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於看完《給冥王星》了。
不容易呀,平時我的閱讀速度很快,碰到這本書,卻整個節奏緩慢了下來;閱讀《你不相信的事》時,也是如此。
四月初拿到這本書,我一直放在案頭,夜裡,只要不被雜事拖延到凌晨未眠,總會拿起來翻閱,但卻不能一氣呵成的讀完,有時被文字撞擊到心底,便總是哽著些什麼讓閱讀無法繼續-拖著拖著就到了初夏的六月。讀的時候,總是固定打開音響,讓純粹的音樂流瀉小小斗室。賭注似的,我把舒緩的輕音樂和悲壯的交響、現代創作混在一起隨機播放,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與篇章調性剛好match。
正逢畢業季,身邊的人們,突然都逕自朝向各種不同的道路走,讓我最近的思緒很像張惠菁寫的:「這世間發生的許多事,像是投到存在的水塘裡的一塊明礬。在這自我的水塘中,有些念頭浮現,有些沉澱。也許正在逐漸地聚攏形成,一條新的路徑。」有時我私自以為,在所有的流動中,只有「我」可以是靜止的,而唯有在一個暫停的轉瞬,願意停留、轉彎的靈魂,方可看見不同的風景。
而我曾認為,適合擦鮮紅色口紅的張惠菁,竟然剃了光頭,是否也為了看見不同的風景?
也許就只是為了遠遠看清在時間流中的自己,她像是一個漂泊的旅者,多年來,在不同城市中流轉,不管是為了工作需要,或是個人的出走,而她始終堅持著一種對人生微笑的面貌。
讀《給冥王星》,有時我覺得,她把時間延緩、拉長了。
很喜歡她描述與家人相處的部份,也許是歷史學術的訓練,讓她可以用文字,輕輕把扁平僵化的時間,延展成如絲般的黑色綢緞。「我們追趕著時間,如同時間驅策著我們一樣。」在一前一後的追逐中,人成長了,除了記憶之外,也開始遺忘;就像她的姨丈看相片時,突然把自己的孫子,誤認成早年對兒子的印象那般,而「那一瞬間,他似乎忘了時間,忘記他的兒子,如今已是一個中年人了。」
說到書名《給冥王星》,我其實一直對位居遙遠太陽系邊緣的冥王星存有浪漫的臆測。在希臘神話中坐守冥王星的時間之神克羅諾斯,掌管世間與神界的生生世世;平凡生活中,每個人應該都曾夢想讓時間暫停,好讓自己從罅隙中挽回過去、喘息未來,也許正因為時間的不可逆性,才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然後我突然找到最初讀《你不相信的事》的感動。那是一種,被點出思緒與生活中的幽微處,靈光乍現的震顫。
突然想起柯裕棻,另一個我也很喜愛的作者。張惠菁和柯裕棻是不同的,她的思緒與世界觀縱深延展,幽遠細微,綿延不絕;而柯裕棻總在橫向的時間裡,描述出平凡中的不平凡。
讀著張惠菁的上海生活,突然出現在愛丁堡遇見的Oasis;從繁華似錦的淮海路,突然跳到了遙遠陌生的開羅…時間跳著跳著,世界轉著轉著,就這樣到達了現在。「我們生來是一個流浪者,跟隨著貪戀的事物轉著。」一直以來的追尋,一直以來地流浪,直到世界末日,生命終結。
張惠菁的視角依舊獨到。
《給冥王星》帶給我的,與《你不相信的事》不同。變動的二十一世紀,我們生活在高度隱藏的城市,日夜轉動在時間的巨流裡,每天的初始,從自己走向世界,沾染人群中特有的混濁與溫暖,接著,從世界走回自己,消化一天的獲得與失去。
這本書,獻給變動,和變動中的人們。
【延伸閱讀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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