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sinChu˙Ying

下午著實被小寶狗嚇到。

正被困在三芝的山裡迷途，週邊不是田埂就是土墳，陰雨天，心裡已經夠著慌，車子經過一間私人神壇，一路斷續嗚咽的小傢伙突然震天價響的哀嚎起來。可能想撒嬌，硬是要從後車廂爬到後座，過程中後腳被繩子纏繞，越掙扎纏越緊，拼命求救，安撫完全無效。把牠抱起來想解開繩子，小鬼卻發狠亂咬亂啃，室友的手被啃到淤血，連我的頭髮都狠狠扯了一把。

小傢伙持續慘叫，聞所未聞的淒厲哀嚎在耳邊炸開，手忙腳亂終於把牠從繩子的層層纏繞中救出來，我幾乎以為要有人從那座小神壇裡走出來觀照我們是否虐狗。把繩子固定，確保這貪玩的意外不會再發生，回到副駕駛座，我才發現自己的手輕微顫抖著。

這一路上小傢伙的嗚咽不是沒聽到，只是我無法總是滿足牠的任性—或許其實是害怕無法正確解讀牠的需求，於是慢慢累積出挫折感。而這堆疊成山的挫折感，恰好在陰雨迷途的朦朧山間被這個意外引爆。

精神耗弱狀態，我受到的驚嚇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。低低問室友：「如果以後，我也無法聽懂小孩在哭什麼怎麼辦？」

怎麼辦？

有點驚訝這個問句，我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動手找答案，而不是站在原地睜大眼睛抬頭問「怎麼辦」了。

曾經有一段時間，習於等待和被引導，就像是個活在高塔或森林小屋裡，與世隔絕，懵懂無知的公主，總是等待誰的善意對待或愛情救援。被呵護的日子，不能說不快樂。只是當高塔終究倒下、森林難逃被砍伐，再也不會有誰微笑著伸出手時，公主終於知道，要活下去，必須靠自己努力。

而原來，心靈脆弱的時候，軟弱的那句話還是會脫口而出。

怎麼辦呢？

若是反覆在那一千九百多個僅存的句子裡尋找，就會有答案嗎？

茫然無知的時候，該慶幸至少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前進，即使這樣的前進，捨下了曾經的善意和愛情。

也只能這樣了。

當彼此之間剩下的東西，不能拿來相愛時，強迫靠近，就只能互相傷害了。

因為，兩個人，並不等於「我們」。

「如果以後，我無法聽懂小包子在哭什麼，怎麼辦？」

「如果以後，不會有我們了。」

「如果，根本就不曾有過我們？」

你知道，我現在很愛說的，「人生沒有如果，只有後果和結果」。

我呢，不回答假設性問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