領養的小狗兒感染犬小病毒,掙扎幾天,早上休克走了。
上週六帶回家,因為一身乳牛色,被取名叫小妞(小牛),一方面形音意字,一方面我也想起在清大讀書時寵愛的校犬小牛。
小妞身子小小的,才三個月大的幼犬,叫聲卻相當驚人,大約是在收容所時養成沒安全感,人即使在眼前,一不理會牠,便嗷叫的震天價響,但軟綿綿的小身軀,愛在腳邊鑽來鑽去撒嬌的習性,馬上替這小女生贏得了滿滿的寵愛。
好景不常,小妞卻很快在本週三因為上吐下瀉送進醫院,當天驗出犬小病毒-馬上住院。
牠什麼都吃不下,吃了就吐,只能打點滴。抗生素對病毒無效,醫院只能投放干擾素,並交替著用點滴補充電解質、營養素。犬小病毒聽起來沒什麼氣勢,貌似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感冒,卻來勢洶洶,眨眼間侵襲了牠的腸胃系統,導致內出血,接著病毒蔓延到心臟,才住院第二天晚上,小妞的心肌炎指數便高到超出醫院的儀器量測範圍。
第一天探望小妞時,牠嘴邊起著白色泡泡,正吐著。看見人來,還是會努力抬眼看人。聲聲呼喚著牠的名字,卻發現人號稱萬物之靈,某些時候卻非常無力,本以為從收容所那一群幼犬中把牠捧起,可以庇蔭這小生命一輩子,卻在轉瞬間被病毒這個難以對抗的魔鬼攫走,身為人,我只能在鐵籠外看著牠,小小地身軀掛著一條長長的點滴,淡黃色的藥劑慢慢流入牠的身體裡,但醫生依然說,牠什麼都吃不下去。
第二天也是一早就到了醫院,踏進醫院時又害怕又期待,害怕醫生告訴我,小妞已經走了;也期待醫生告訴我,小妞奇蹟似地康復了,情況好轉很多。第二天,這兩種情況都沒有發生,小妞沒有吐,只是無力地趴著,和前天一樣努力抬眼看著我。我端詳著醫生,嘗試從那張無悲無喜的臉上判斷出小妞狀況的好或壞-但我什麼都看不出來,醫生只是例行地告訴我治療方法,還有犬小病毒發病的前幾天,一定會有這些症狀,不可能馬上好起來,而小妞今天「精神有好一點」。
走出醫院,我只能告訴自己:沒消息就是好消息,撐過一天就是賺到一天。
而今天早上,我還沒到醫院,就接到醫生的電話:小妞的心臟終於撐不過病毒攻擊,休克了,「醫院可以火化」。
「休克了。」好醫學又冷靜的一個詞,既抽象又抽離,這是不是說我的小妞兒,再也不會跟我回家,再也不會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撒嬌?「火化?」在小小的醫院裡,小妞兒會被變成碳化合物嗎?
沒有人可以責怪醫師。這些對醫生來說,都是公式化的處理程序,在治療方面,我寧可相信點滴和干擾素,已經是對這個小小生命所盡的最大努力。然而…即使我這樣告訴自己,也全都明白其中的淵源來去,我依然會想問,醫生的臉,怎麼可以那樣無悲無喜。
好無緣的小生命,從接牠回家到今天,才整整七天。
昨天去醫院探望牠時,看起來好似「不會有事,只是精神不夠好」。恍惚間想起多年以前一躍而下的那個她,在某種奇異的精神狀態下,我也讓自己相信了頸椎斷裂「不會有事」,還笑著對受命送我回家的同學說:「骨折嘛,我會去看她,幾個月後就好了。」
莫名奇妙跌入陳年舊事,腦海裡浮現小狗兒在醫院鐵籠裡無力,卻努力睜開看我的眼睛。
至少在你離開收容所之後,住院之前,都很快樂。
七月七日晴,心裡下起了一陣綿綿細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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