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裡,腹部的傷口傳來陣陣間歇性疼痛,迫使她闔上電腦,端端正正的躺上床。

「終究,剖腹產還是會留下些什麼呢。」那次手術雖然快速簡潔,但有痕跡的,並不只是下腹處細細的疤痕和長達一年的矽膠貼布與除疤凝膠。手術後至今已經二十多天,最近腹部才有了較明顯的疼痛。「看來和小包子有關…但能怎麼辦?」

腹部的傷口是一條十數公分長的切口,醫療技術進步的現在,連縫合線都看不到。醫生說,要縫合好多好多層才完成整個手術-剖腹產被切開來的並不只是皮膚和子宮,還有縱切面上會經過的腹膜等七至十層皮下組織。那次手術,她被半身麻醉,整個下半身冰冰涼涼的,有感覺到人數眾多的醫療團隊在自己身上忙著什麼,但不會痛,開始時腳趾頭還可以動彈,但後來她也不敢過度驅使末梢神經,強迫自己放鬆不施力,就怕一個不小心讓麻醉退了或是造成什麼意外,若是被切開時讓感覺恢復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
網路上很多人說,剖腹產最痛的一刻其實是打麻醉的時候。

對這點她沒有感覺。半身麻醉要從脊椎施打,粗粗的針用注射槍從脊骨中間刺進去,用看得都嚇人。那時被催生的劇烈疼痛折磨了十個多小時,人幾乎要形銷骨毀,從高位破水後的抗生素施打開始,包括術前抽血、稀釋催生藥的點滴…不知道挨了多少針,那些針刺進皮膚裡時,她其實希望自己能有感覺,不同的痛感也好,多少能轉移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,可惜,一點用也沒有,手腕被不同的護士輪流握住扎針,到後來也沒人要她深呼吸減緩疼痛了,一切皆是枉然。

在手術台上時,印象最深的是自己不斷顫抖卻被固定的雙手,護士說這是為了避免手術中,病人條件反射去摸傷口,才需要把病人雙手固定,整個人呈現十字的樣子。她想到十字架上的耶穌,卻又明白其實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。手術室裡來回忙碌的應該有近十個人,原本以為,只要躺上來、麻醉、消毒,就可以動刀了。而事實上,從被扣上氧氣罩、蓋上消毒布後,還有好些準備工作,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胸部以下,但有感覺到雙腿從足底被纏上彈性繃帶之類的東西,可能是為了保暖,還有腹部不斷被反覆刷上推測是碘酒類的消毒液體,甚至,到醫生真正下刀時,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下腹部被切開那瞬間,空氣湧入了腹腔,「難怪人家說,手術後需要等到排氣後才能正常進食,因為真的有氣體跑進來耶。」身為被動刀的物件,她也只能讓思緒亂七八糟的飄著。

醫生邊動刀邊講解狀況,沒幾分鐘,就感覺到醫生在嘗試把胎兒拉出來,那幾秒鐘或幾分鐘特別漫長,「人生第一次腹腔被這麼多人參觀的這麼徹底…還要用力從裡面挖東西耶…」僅剩 5% 運作的理智告訴她,應該要因為毫無隱私感到困窘,但其餘 95% 的求生本能的想法是「隨便怎麼挖都行,快點讓這一切結束吧。」

小孩被取出的瞬間,肚子好像全空了,彷彿五臟六腑都偏離了原本的位置。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才面世的小孩,不解著怎麼哭聲聽起來好像鼻塞了,下一秒意識全黑,她陷入昏迷,再次清醒是半個多小時後,醫生已經離開,手術室裡剩下幾個人在做善後處理,她搞不太清楚狀況也無法自主行動,只記得護士溫柔地說著「手術結束了哦,現在要把妳移到恢復室。」

搬移的過程,原本以為會很痛,但麻醉藥效還在,而十個多小時擠出全身的力氣來抵抗陣痛,即使肢體自由了,卻連一根指頭都不想動。穿過幾道門進了電梯,在恢復室門口看見他和爸媽、公婆臉上或焦慮、或如釋重負、或欣喜的情緒,她只能稍稍睜大眼睛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伸長酸痛的手臂把枕頭移開,讓自己回到手術後「完全平躺,連枕頭都不能用」的狀態,希望可以緩解腹部傳來一波又一波的疼痛,「究竟是扯動哪一層的傷口呢?」在月子中心每天練習照顧寶寶刷熟練度,希望返家後可以順利適應,幾乎只要小孩一發出聲音,她就從床上或椅子上彈起來衝到推車旁查看,加上寶寶不輕的體重,不斷彎身捧起或勉強施力,大約是這些反覆又突然地拉扯讓傷口附近的平滑肌過度活動,現在才引發不該出現的疼痛。

「只能希望內層的傷口不要裂開啦。」「難不成又要開刀縫一次?」

胡思亂想間,已經接近凌晨五點,紊亂的生理時鐘終於不敵耗盡的體力,她沉入睡眠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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