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sinChu˙Ying

「學校老師跟我說，我兒子的志願寫著想當小丑，叫我要注意一下。」
「我覺得當小丑很好啊，可以帶給世界歡樂。」
「如果他說要當醫生、讀博士，那樣才傷腦筋呢...那我要賣幾千萬條香腸，才能供給他出國讀書啊...」

這是今晚，年紀輕輕的沈芯菱，跟我們分享的其中一個台灣草根故事。

沈芯菱，我遙遙遠遠的人社系大一學妹，去年公布入學名單時，同學 MSN 上敲我：「台灣草根臉譜的沈芯菱要去讀你們系耶，好厲害喔。」當時還不明就裡，根本就不了解台灣草根臉譜究竟是什麼？那個一元柳丁的女孩，究竟有什麼厲害之處。

因緣際會，學務處開辦了「服務學習」的課程，而本學期的第一講，就請了沈芯菱來與大家分享，我看著學務處的文宣：「12 歲創立個人工作室自行架設各行各業等四十多個大型網站，數百萬收入全數致力公益。首開農產品網購、積極協助農民，關懷外籍、隔代家庭的孩子，積極協助弱勢...沈芯菱掌鏡之『草根台灣臉譜』，更應邀至 2008 年北京奧運的台灣故事館參展...」不禁思索著：是什麼樣的女孩，在十八歲時，就已經留下了許許多多，常人甚至到了人生的中後期，還不可能留下的足跡與成就？

於是幾個滑鼠點擊，連上了她的部落格。根據過去積累的部落格瀏覽經驗，直覺就讓我了解：這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部落格。仔細閱讀了她的經歷，更加深了我對這女孩的好奇與佩服，於是決定今晚躬逢其盛，親自參予這場難得的演講與分享。

沈芯菱用精心製作的影片和自己的故事作為開場白。她走上台去的時候，我聽到有些觀眾的私語：「就是這女孩？」抱持著不信任與懷疑；是啊，一個十八歲，年紀輕輕的女孩，才剛讀大一，年紀比你我都要幼小，今天她可以帶給我們什麼呢？現在我可以說，是滿滿一整晚的溫柔與感動。

"To the world, you may be one person, but to one person, you may be the WORLD."

一個晚上，她分享了許許多多我們耳熟能詳的勵志小故事，其中也有許多是她自己的感受。由於自小出身貧困，和父母餐風露宿的過著類似吉普賽人的生活，她培養了觀看「草根民眾」的眼光和同理心，當我們站在金字塔的中間、頂端，為了「出人頭地」而拚命努力時，她看到了身處金字塔底端的那一群，揮灑血汗，胼手胝足將整個台灣撐起的人們。那些人，是父母都曾對你我說：「如果你不好好讀書，以後就會和他們一樣，沒有出息...」的那些「他們」。

這些草根人物，對大部分中產階級以上出身的人們來說，是沒有臉孔的，開著車子經過垃圾子車旁的拾荒者，或許今天的你只會嫌棄他/她的骯髒，卻不曾思考過他們｢拖了十公里，甘無換到一塊錢？」又或者，上洗手間，看到打掃、收垃圾的歐巴桑/歐吉桑，你可能小心翼翼地側身而過，深怕他們的雙手汙了你的衣服，而吝於對他們表達一聲感謝與奉獻？

沈芯菱聽了好多好多台灣草根人物告訴她的故事。魯凱族的奶奶是這樣告訴她的：「不快樂的人，是因為沒想過給別人快樂。」

另外，有個採茶的阿婆說：「再艱苦，也要笑給天看。而台灣這片土地，總要有人來做牛，來疼惜。」所以日子再怎麼苦，生活再怎麼無以為繼，她還是笑著面對老天爺，在台灣這個島國上犧牲奉獻著，因為這是老天爺給她的命運，她要好好地、有尊嚴的活下去。

於是我想，我們汲汲營營地耕耘、灌溉自己，究竟是為甚麼呢？只為了獨善其身？而這個女孩，她才十八歲，視野卻在你我之上，在數百萬人之上。十幾歲時，正要上國中，應該是懵懵懂懂的年歲，她創辦了免費的教學網站，而後，考量那些家中沒有電腦的孩子，她運用創業所得的經費，排除萬難，舉行暑期的免費英文班，讓失學的孩子不再只能埋沒在農田、市場裡。

「沒有智慧的慈悲，只是濫情；沒有慈悲的智慧，只是災難。」

於是，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努力，一點一滴，將自己的關懷與愛散播出去。我們在觀看各種社會新聞報導時，或許都會感動流淚，都會興起悲天憫人的胸懷，但有幾個人真正挽起袖子，踏出那一步將愛付諸實行？沈芯菱說，讀書的時候，從 95 分到 100 分的小小的差距，卻需要好幾倍的努力；而我們若願意只拿 95 分，將那些精力投入到另一個 0 分的領域－可能正是你我的夢想，那至少可以達到 60 分的成就。所以小小年紀的她，不顧眾人的責難與反對，毅然投身公益，從一台相機、一個部落格開始，盡自己的一份力，而這份力，現在眾所可見，已經綻放到整個世界，在未來，更燦爛可期。

再講一個芯菱在柬埔寨時所看到的小故事：柬埔寨的孩子，在初次上學時，第一個要學的不是 ABC，而是一些圖片：那是如何分辨地雷、飛彈和武器的圖片...聽著心都要碎了。我們活在台灣，衣食無虞，正所謂金字塔頂端或中間的人；市面上有本書叫《世界是平的》，芯菱說，只有從金字塔頂端的人看來，世界才是平的，柬埔寨的孩子們，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？

還有些怵目驚心的統計數據：63 億人口裡，有 10 億人不識字，30 億人一日所得不到兩美元－甚至不夠在學校自助餐吃一頓飯。而 2060 年預估總共存在的 120 億人口裡，將有 99% 是出生在開發中國家（已發開國家的出生率，包括台灣，都逐年下降）。

說到這裡，沈芯菱問大家：「什麼是國際觀？」心虛的我，已經不敢回答。

「面對自己時，請手心向上，看看自己所擁有的；面對別人時，請手心向下，看看自己所能給予的。」演講的最後，芯菱是這麼說的：「如果冥冥之中，世界上註定要有這麼多苦難，而有許多人用自己的肩膀扛起這個世界，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向他們付出關懷與愛，因為，如果有一天，我變成了這些人其中的一個，一定也會希望有人願意這樣對我。」

演講由晚上六點半進行到八點半，紮紮實實由芯菱一個人主持、演講，連一般大人都不一定能辦到，整個演講裡，所有的觀念、想法、現象，對我們來說都不陌生，只是鮮少有人這樣完完整整地串起一個行動，然後向無知與沉默的我們傳遞感動。兩小時內，她不但節奏掌握明確，內容也生動豐富，整個合勤演藝廳坐無虛席，沒有人起身中途離開－很難得，非常難得。演講最後沒有開放 Q&A 時間很可惜，我想在場的聽眾，一定有許許多多的疑問和想法希望和她分享。

　芯菱寫的書

最後說些我個人的心得感想：

做為一個人社系的校友，我覺得她非常適合就讀人社系，當然囉，可能是社會與人類學程（不可免這邊有些小私心）。因為沈芯菱已經具備了那種關懷與情感經驗，她只是需要學術界的薰陶，來賦予那些經驗以符號，替那些清晰的邏輯理路附上可識別的知識標籤。人社系只是輔助，她還可以飛得更高更遠。

另外，我很佩服的是，包括她自身的成長經驗，還有種種訪談與下鄉，這麼這麼多的淚水與苦痛，她小小的身軀，究竟是如何去承受？又是怎麼樣的思考與沉澱，可以將這些衝擊轉化成關懷大眾的力量？

其實今晚的演講，撇開幾個影片不談，光聽她的敘述已深入人心，其實我有幾次都眼泛淚光。而這些小小的感動與過程，其實我們都懂，只是從沒踏出那一步。我很喜歡芯菱今天分享的一段話：「我們不一定要做好很多事，但至少要做好一件事；而如果學到一百分才去做，所有的熱情可能只剩下零分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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