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本書,在誠品拿起隨手翻翻,一開始不太有興趣,應該說,標題一整個驚悚,覺得這標題讀法至少有兩種,其中一種怎麼讀怎麼怪。後來恰巧翻到黃恆正的故事,一看就欲罷不能,把那一宴的故事從頭到尾看完了,閱畢,自個兒黯然辛酸了好一陣。

主廚黃照美的名字,之前在簡媜其餘的書裡曾看到過,知道是個廚藝高手。這次簡媜號召這些相交數十年的老饕朋友們,將食物與記憶相連,搭配黃姐出神入化的精湛廚藝,「一桌珍饈,換一個故事」擺出八十幾道記憶中的美味佳餚,也牽連出八段至親好友都不見得曾聽聞的血淚故事。

事實上,我最初認為,這只是一本藉著美食噱頭,將他們幾位密友的故事慢慢寫出來的小書罷了,旁人說不定起不了什麼共鳴。但讀了黃恆正的故事後,引起我對這本書的興趣,得空入手,便速速翻完了。書中主角,有幾位已經往生,我對菊妹-照美的母親,還有黃恆正的故事印象特別深刻,不因為她是八大宴裡第一宴的主角,而是為了她坎坷、癡情、堅毅與寬容的人生;上個世紀,是一個現今安逸生活的我們難以想像的年代,還有著戰亂與變動。那時候的人們為了勞力以及貧乏的避孕知識而多產,往往一家子有七八個小孩也不稀奇,即使是個千金大小姐,嫁不好,也可能獨自一人挑起撫養眾多嗷嗷待哺子女的重擔。

那是多麼重的擔子,而環顧周遭,有多少我們的祖父母,確確實實是這樣一步一腳印的走過來的?而我們周遭,又有多少人曾走過白色恐怖那段風聲鶴唳的歲月?

這本書裡有八個故事,八種人生,有交錯也有經過,我認為這書精彩可讀的原因是,我們可以在書裡,在這些時代的殘像中,窺見自己父母、祖父母那般胼手胝足為生命打拚的堅強模樣。那時代的人,那時代的歷史記憶,那時代的「說」與「不可說」,走到如今的時代,他們已逐漸凋零,而所寫下的人生故事卻不見得被一一紀錄,多半隨著生命的飄散,佚失在時間的洪流中。而那些記憶,是彌足珍貴,更值得後人借鏡的,與過去的生離死別等掙扎相比,會發現,如今因為挫折而沮喪的自己,在這些先人面前,是多麼渺小與微不足道。

撰寫口述歷史的人一直都不多,這是一件很吃力,很費時的事情。但我一直相信,每個人都有自己值得記錄的故事,而那故事,必定有些什麼值得後人借鏡或瞻仰;所記錄下的故事,不論讀者認不認識口述者其人,但閱讀了他/她的故事,則必定可以在其中找到些符合己身經驗或足以勉勵自己的二三事。我讀著這本《吃朋友》,一面替書中主角所經歷的折磨心疼,一面佩服他們在迎向生命中的挑戰時,那股或雷霆萬鈞,或柔韌無比的堅強。

回顧己身,我很後悔沒能在祖父母過世前,先記錄下他們那段走過日據時期的家族歷史。我想,一定不會輸給這八宴裡任何一位說書人。

至於書後所附食譜,我自己既不熟習廚藝,也不大具備那種製作美食的直覺,就留給擅長烹飪的人參考了。


另外補充:我最喜歡的說書人,卻是黃照美的三哥-黃淵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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